【羽生结弦】幸得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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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Ксюша一口将大列巴①塞进嘴里，然后费力地慢慢嚼，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储备过冬食物而把腮帮子填满的松鼠。她放弃了就着酸黄瓜下咽的打算，因为去小厨房的冰箱里取咸菜势必会要经过裁缝店前厅而惊动其他店员，她可是趁着延迟的午休偷偷藏在储藏室里，打着吃午饭的幌子躲懒看花滑世锦赛。

 

现在是莫斯科时间下午2点半，Ксюша算好时间把事先准备的耳机插·进IPAD MINI，将音量调到最小后，战战兢兢地点开直播间。

 

距离羽生上一次到访上海已经过了4个月的时间，特别是在经历受伤的特殊情况下，这个刚满20岁的青年能鼓起勇气，克服身体上的伤痛再一次站到同一个场地时，就连Ксюша这个观战的普通人都觉得是勇气可嘉。

 

“要相信自己，羽生君。”年轻的姑娘十指交叉默默祈祷道：“千万不要留下遗憾。”

 

赛前就有日本花滑一番名将因病隐退本届世锦赛的传闻，在花滑粉丝圈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段期间SNS上更是一片哗然，关于羽生结弦上海站后伤病不断的报道比比皆是：手术，修养，训练，受伤，再修养的消息层出不穷，各种新闻让人眼花缭乱，一时间分不清真假。还有甚者在比赛前一个月就丢出——羽生结弦提前退役的重磅炸弹，又让已经神经衰弱的迷妹们哀嚎不止。

 

好在日本滑联急速澄清，并发布索契冬奥会冠军伤病复出的官宣。这才使万千少女心得到及时的安抚。

 

Ксюша 逐渐收回自己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当羽生蓄势待发地登场时，藏在储藏室的人差一点没兴奋地叫出来。她极力克制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专心致志听着耳机里传来现场报道的声音：

 

“对于这个将要出场的的选手来说，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赛季，他在本赛季背部受伤，接受了胃部的手术，还发生了糟糕的练习6分钟相撞事故，导致了他这个赛季的成绩很不稳定。

 

但是，现在他现在回归赛场，目标直指卫冕冠军。”

 

在狭小漆黑的储物间里，Ксюша 双拳紧握着黏腻腻的汗，胸膛里咚咚的响声隔着耳机都听得很清楚，连额角上也挂了一串密密的汗珠。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坚韧而倔强的青年，在气若神定后，露出一抹自信又狡黠的笑。

熟悉他的人知道，那是羽生特有的“我已经准备好了”的表情。

 

白、蓝、黑三色全新的考斯滕代替了有着不好回忆的血色战袍，仿佛是给这个节目一个新的开始。羽生结弦静静地等待着伴奏音乐的响起，从第一个音符开始，便是对过去伤病梦魇的宣战。

 

伴随着杰拉德·巴特勒低沉富有磁性的歌声，冰场上的青年缓缓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口中念着魅影愤恨地责备乌尔企图引诱克莉丝汀离开音乐的王国时说的话。随后从容不迫的加快滑速，积蓄力量奋力一跃，想要完成第一个萨霍夫四周跳，但是因为没有抓住0.8秒的节奏，四周跳不得不临时减少一半的圈数。

 

Ксюша 心中一紧，她担心此次的出师不利会不会影响到下一组的跳跃动作。不想，她的不安最终变成现实，由于渗漏效应，年轻的奥运会冠军居然在接下来的四周跳上反常失误，身体重心不稳直直的坐在了冰面上，好在羽生反应足够迅速，马上起身继续滑行。

 

流畅又令人目眩的贝尔曼过后，音乐从阴森的篇章缓缓变为舒缓而缠绵的曲调中，羽生所叙述的故事渐入佳境：

 

在阁楼第一次与你相遇，

便知道这是上帝的旨意，

万能的天父赐予的荣耀，

你迎着幽暗烛光吟唱时，

我就藏匿在阴影里指引。

 

音乐天使，克里斯汀，

我的声音威震而蛊惑，

是哈迪斯手中的花束，②

诱使你进入我的殿堂，

从此只为我一人歌唱。

 

我残存的灵魂破损的容貌，

尽数掩盖在神秘的面具下，

可人疼爱的夜莺不要触碰，

当你看到丑陋真相的刹那，

美丽的梦境将会消散而去。

 

诅咒这令人寒碜的伤疤，

阻断了我们相爱的进程，

不要因为好奇而摘下它，

无法知晓你会不会逃离，

我亲爱的人，克莉斯汀。

 

让我为你投下虔诚的一吻，

请你在我的怀中沉沉睡去，

这人世间的一切黑暗险境，

我都为音乐天使清除殆尽，

我美丽的新娘，克莉斯汀。

 

……

 

伴随着《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 ③乐曲，人们似乎又回到了十九世纪巴黎剧院，魅影作为征服者，用极其温柔且富有诱惑的嗓音，对着他深爱着的克里斯汀表白着自己的心意。他时而像严父般威严，时而又像陷入情网的少年，就算历经千辛万苦，就算机关算尽设下这种陷阱，只为了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木已成舟了话，他就彻底摘下了这颗皇冠上的明珠 ④。

 

一曲终了，全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音量大得不可控地通过耳机震得Ксюша耳膜嗡嗡作响。但姑娘却顾不上这些，她的双眼早已饱含热泪：是的，他做到了，也超越自己，战胜了过去的阴霾，羽生结弦，好样的！

 

在观众们的尖叫和欢呼下，一场名为“维尼雨”倾盆而下，毛绒玩具和鲜花像大雨般纷纷落进场地中，不多一会儿，东体的赛场就粉丝的狂热所填满。看着小小的花童们围着场边不停的将礼物投会指定的区域，就连现场的解说们也忍不住称赞和调侃道：

 

“奥运会和世锦赛冠军奋力拼搏完成了比赛，但这并不足够关闭羽生结弦剑指世界冠军的希望之门，可足够让礼物洒满冰场，比赛可能会延迟二十多分钟，就为了清理这些玩具……”

 

用“掷果盈车”来形容当时的场面绝对不未过，由于粉丝投掷的礼物实在太多，羽生结弦再返回休息区时，还被一只毛绒玩具砸到，不过他本人也只能又好气又好笑了之。不过这么搞笑的场面，Ксюша 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这一笑不要紧，储物间的门这时毫无预兆地被推开，猛地射入的光线刺激的她连忙用手遮挡，短时间的眼盲使她安生不好的预感。一声冷冷地嘲讽猝不及防道：

 

“你躲在这里干嘛，小老鼠？”

 

Ксюша 听到这熟悉的戏谑声，心中暗暗叫苦：

 

“完了，这回落在伊万这个娘娘腔手里，真的是死透透的了……”

 

*

 

裁缝店里的古董挂钟重重敲响了十下，前厅里依旧是灯火通明，工作台前忙碌的人像是忘记了时间，低头卖力操劳着手头的任务。

 

许久，Ксюша 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扫了一堆放在她面前厚厚的衣服模纸，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都是伊万那个二货的错，向安娜打小报告，我才会加班加到能吐出二升血来！”

 

每每想起那个娘娘腔小人得志的嘴脸，Ксюша 恨不能用手里的剪刀在他身上戳记几个洞泄恨。愤恨到此，被罚加班的可怜虫太阳穴上的青筋直突突。

 

“听说，你对那个日本花滑选手羽生结弦很着迷？”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伊万悠闲地从她身后出现，手中拿着一杯红酒，有条斯里地站定，眯起好看的狐狸眼，打量她道：

 

“作为店里的老员工对于新人的一个忠告”他抿了一口赤珠霞，“不要被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所迷惑，不然你的下场会非常的惨。”

 

Ксюша 用鼻子哼哼两声，完全无视对方的存在，继续手中裁剪模纸的活，打定主意不去理会。

 

“俗话说，美丽的外表之下皆是陷阱。特别是花滑选手，一个比一个美，同样一个比一个放浪不羁。”伊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口气将杯中的美酒饮尽。

 

“看样子，您这样的老员工对于有着好皮囊的花滑选手有着很了解吗？”姑娘忍不住的翻白眼。

 

“那是自然，要不然索契冬奥会也不会为了他们特意准备10万个避·孕·套了。”伊万手舞足蹈地打趣道：“那么多年轻的肉体，在一个打着奥林匹克精神旗号的聚会里，会有多少荷尔蒙的碰撞。”

 

紧接着，他越说越激动。“不要把你的冰上贵公子想的有多纯情，说不定他早就坐拥后宫三千了呢！以他现在高涨的人气，有多少隐形的女友或者是——男友都不稀奇。只有你这种傻瓜才把他当成洁白无瑕的阳光少年。可能这会儿，他还躲在被窝里因为没能卫冕大哭呢！”

 

咔嚓一声，Ксюша 硬生生将手中模纸剪成两半，她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双腮不时抽动了几下，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我的屠龙宝刀呢！”

 

不过，不作不会死的娘娘腔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仍旧继续他的高谈阔论。“哎，话说你是中国人，不应该仇视日本的一切，包括日本的花滑运动员吗？我每一次在SNS 上看到你们中国网民的留言，不是‘我要杀光所有日本鬼子’就是‘我要血洗东京城’之类。你不应该也是这样吗，是为了美色而忘记了二战时期的血海深仇了，这样做算不算是不爱国？”

 

面对如此狂妄且毫无礼数的挑衅，Ксюша 深吸几口气，希望自己足够理智不要把手中的剪刀朝着他的脑门插·过去。少时，她将剪刀放下，转过身目光灼灼双手抱胸，义正言辞道：“我有两点要反驳你，首先我不是17、18岁的小女生，不会傻到对一个比自己小上三岁的人乱犯花痴，更不会蠢到因为羽生清秀的外表就把他当成自己的梦中情人。”

 

有些醉意的伊万对于她的一番自我辩护显得非常不以为然，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讽刺的笑，但他还是有礼貌地继续听着。

 

“第二，我是中国人，更是东北人。1931年东北四省因为国民党张学良不抵抗而沦陷十四年里，每一天东北人民被蹂·躏致死的事情都在上演。”

 

Ксюша 没有忘记自己站在哈尔滨713部队旧址和牡丹江虎头要塞时的愤恨，自己的同胞被当成牲口一样虐待，或拿去做成人·体试·验，或是修建要塞当苦力，而结果常常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回来。她也曾站在一个个万人坑前痛哭不止，看着一堆堆残缺不堪的皑皑白骨，除了放声大哭却无能为力。

“我没有也不会忘记日本军国主义在我的故土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但是，无休止的仇恨无法使我的国家变得强大，无休止的敌视也无法保护我的家人朋友。”伊万看着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心中开始产生一丝的内疚。

 

“当你首先想到的是你对自己的人民的热爱时，那就是爱国主义；当你首先想到的是你对他国的人民的仇恨时，那就是民族主义。我对于日本政府和日本人民不会产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想法，因为即便我这样做了，也换不回来死去的人。所以，唯一爱国的方式，对于我来说就只有一条，做好我该做的工作，认真完成所有的任务，使自己技术能超越所有日本的设计师。”

 

Ксюша不知道自己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竟会被某人一字不落的听见。店长玛格丽特夫人亲眼目睹了两个人的唇枪舌剑全过程，她微微一笑不漏半分痕迹，转身悄然离去。在昏暗的走廊里，她举着一盏老式的电灯，不响，她口中念念有词道：

 

“我亲爱的老朋友，你果然留给我一个有趣的孩子啊。”

 

夜渐渐深了。

 

——TBC——

 

注解：

 

①大面包，又叫大列巴（列巴是俄语面包的音译），由俄罗斯传来，现为哈尔滨一绝。这种大面包为圆形，有五斤重，味道具有传统的欧洲风味。

②希腊神话中冥王哈迪斯以一束不寻见的花束，引诱大地之母的女儿珀耳塞福陷入圈套，将她掳走带到冥界。

③音乐欣赏请点击：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

④部分参考 音乐评论人 Phil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