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结弦】幸得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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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羽生结弦一身汗辘辘地从选手通道里走出来，迎面就碰到团队应援部的小林美惠，美惠见到青年立即露出惊喜的微笑，她兴致勃勃地冲他打招呼，献礼似的将一个个装满维尼熊布偶的袋子拿给青年看。

 

 “羽生君的粉丝送的礼物是全场最多哦！其他的选手肯定都很羡慕你。”美惠的香腮浮出一对漂亮的梨涡，又大又圆的眸子里满是骄傲，“说道礼物，有一个风吕敷包装的礼盒，实在是太有心意了！”

 

 疲惫不堪的青年本打算礼貌的应付几句，就立即返回下榻的酒店休息，没曾想对方竟把心心念念的礼物捧到他面前。羽生原本因为比赛失利而沮丧的神经为之一振。当他用略微发颤的手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礼物的一刹那，青年自以为傲的理智高墙轰然坍塌，二十年所铸就成的克制被眼前的一幕击得粉碎。他猛地抬头，双唇微抖急切着问道：

 

 “请问……送这个礼物的人，美惠前辈可看清楚那个人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美惠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追问吓愣了几秒，她实在没有料到一个应援的礼物会让青年的反映如此之大。美惠呆呆地用手指指出A号出口的方向，断断续续地回道：“我看见那个女孩往停车场方向的出口去了，她穿着白色短款的羽绒服，戴着橙色的围巾……对了，她还有着一头褐色的长发——”

 

 羽生结弦没等对方交代完，不顾身后一群因自己失态的行为而错愕的队友们，急冲冲地向着停车场方向的出口跑去。身后传来菊地老先生忧心忡忡的喊声：“等一下羽生君——”外面还有没离开的粉丝，这样跑出去一定会遇见麻烦的。

 

 刚刚散场的体育中心乱糟糟的一片，羽生结弦在混乱的场馆里不停地寻找美惠所说的身影。他忘记了自己刚刚在冰场出了一身的热汗，额角上的汗珠还没有干，因为事发突然也只是穿着单薄的运动服，未带外套和口罩就冲到室外。冷风飕飕地扑过来，激得青年只打冷颤，他顾不得上这些，必须尽快寻找到送礼物的人。

 

 一定要当面道谢才行。青年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是怎奈即便比赛早已结束，场馆外的人群还是黑压压的一片，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人谈何容易。天色越来越暗，体育中心四周的路灯依次亮起，羽生的心也越来越着急。他担心那人可能走远，青年的谢意无法传递。他害怕会失去这好不容易的见面，可他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

 

 “其实我……”

 

 羽生内心深处一直有谁在不停的呐喊着，或许是过于急躁他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认真听。莫名出现的感情正不断困扰着他，脑子里一片混沌。青年左顾右盼之际，一个几乎被人群淹没的白色从视角中闪过，橘色的围巾一圈圈裹着主人，从它的间隙里零星的夹着一点点褐色的发丝，瘦小的身影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孤独。青年喜出望外，几乎是踉跄着转过身，小跑着追了上去。可谁知，羽生结弦和褐发的姑娘仅一步之遥时，却被身边日本的粉丝认出他来，十多个小女生尖叫着将他团团围住，粉丝们有的激动地快要昏过去，她们欢天喜地奔走相告道：

 

 “是羽生结弦——”

 

 “真的是羽生君本人！！！太Lucky了！！！”

 

 “羽生结弦在这里，快来啊！”

 

 “佳美子，快打开相机，多拍几张好发到LINE上去。”

 

 羽生结弦被推搡在一个由自家粉丝围成的包围圈里左右为难，想要强行突围冲出去，势必会造成她们中有人会受伤，这么粗鲁的行为一定会令一直支持他的人感到寒心。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苦苦追寻的影子已经乘车而去，只留下青年无限的遗憾：

 

  “ちょっと待ってください……（请等一下）”

 

  之后羽生的脑海从混沌变为空白，周围的人群越集越多，空气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混浊，瘦弱的青年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腹部痉挛般一下一下抽搐，呼吸也跟着开始变得不畅。当staff团队慌慌张张找到他时，被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给吓了一身冷汗，在所有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青年得以安全地乘巴士离开，一场粉丝引起的“暴乱”就此平息了下来。

 

  回到运动员休息的酒店里，青年前后受到教练Orser、日本领队小林芳子、妈妈羽生由美轮番教育批评。

 

  “实在是太胡来了，羽生君。如果我们晚到一步，你的哮喘突然发作，那后果是不可设想的！”

 

  羽生低着头默不做声，刚刚服下哮喘的药物使他浑身无力，见青年困意已生，众人只得作罢，留下他和菊地两个人安生休息。当熙熙融融的人离开后，羽生的专属按摩师傅菊地老先生这才起身，将青年之前在ENMAX中心冰场选手通道里顺手塞给自己的礼品盒放到羽生面前，老先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起身时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之间的友谊足够能解释所有，青年不必说，老者更不必问。

 

 菊地轻轻扣上房门外出，好留下羽生独自一个人静谧地整理自己的思绪。羽生望着星光闪闪的窗外，忍不住地难过。为了比赛上的失利，也为了没能向那个人道谢。痛苦，失落，懊悔，遗憾这四种负面的情感纠缠在一起差一点就吞噬了他，羽生用修长的手指捂住眼睛，滚滚泪花从指缝间流出。在最脆弱不堪的时，青年不经意将菊地递给自己的礼品盒打翻在地。盒子里的礼物圆滚滚地“跑”了出来，羽生暂时止住悲伤泪水仔细辨认那黄白的圆滚滚好一阵，才发现那是令他“神经失常”的罪魁祸首——他最喜欢维尼熊布偶。

 

 羽生走到布偶前捡起它，轻轻掸去掉在地上时沾的灰。他端详着一身“盛装”的维尼，只见小小布偶表情十分灿烂，格温普兰式微笑逗得青年破涕为安。维尼穿着青年并不陌生，因为那白色轻纱胸前用六棱金、白水晶交叉镶嵌的考斯特，就是他2012年赛季曾经穿过的迷你缩小版。布偶胸前挂着一枚布艺的金牌——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设计却使青年低落的心得到巨大的安慰。

 

  仅仅在选手通道里匆匆一瞥，送礼物人的心意便通过这小小的维尼准确地传递给他：

 

 —— 不管何时，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冠军！

 

  在礼物盒里，青年又发现藏在盒子最底下的信封，拆开来看里面用漂亮花体英文写着莎翁最经典的十四行诗：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ed；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ed

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雕落，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est in his shade,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or eyes can see,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So long lives，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From  :  Mojito（莫吉托）

 

 

诗中可以感受到对青年的信念，正是相信这种爱，使得写给他的诗能够永恒，而诗歌又使美得以永恒。羽生结弦紧紧抱住布偶，将头埋在维尼的怀里，获取源源不断的勇气和慰藉。

 

  “又一次被你所救。”羽生半是害羞，半是欣喜。

 

  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有这样理解我的人存在，她用自己的力量使我重新振作，救我于危难之间。

 

  真的，非常感谢，莫吉托小姐。

 

  一年后的夏天，日本杂志《フィギュアスケート・マガジンSeason Final》专栏的主编山口先生在羽生结弦冰演排练场里，拍下了一张弥足珍贵的照片：午后的光熙缓缓照进雪白的冰面，青年微微俯身将一只端坐在挡板上的维尼熊玩具揽入怀中，把自己额头放在维尼布偶头上，穿着白色考斯滕小熊咧着嘴着跟他额头相抵。 

有人说，午后冰场上的微笑是他见过羽生流露出最自然的表情，轻松而愉悦，不加带丝毫的隐藏，像是富士山上皑皑的白雪，晶莹剔透不含任何杂质。

 *

  翌日的自由滑，是《SEIMEI》首次正式亮相。羽生结弦从练习的开始便绷紧了神经，他不停告诉自己要按平时训练来做，虽然在公开练习里的合乐练习保持着零失误，但由于高度的紧张，6分钟的热身期间他没有跳成萨霍夫四周跳，这对羽生而言是意外中的意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种失误了。

 

   他穿着设计师伊藤聪美从日本寄过来的最新版狩衣考斯滕不断冒着冷汗，心中不断的打鼓，过于贴身且贴满了亮片和施华洛世奇水晶的狩衣加重了他的不舒服，羽生的脸色愈加阴沉，但又必须要保持镇定。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ed

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雕落，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est in his shade,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

 

 莫吉托小姐写给他的诗句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羽生的脑海里，朗朗上口的古典名句不断围绕在青年身边。宛如绿衣精灵降临带走一切杂乱无际的烦恼，他深吸一口气，合上眼睑，静静地沉下心来。

 

 拿出气势来，就像2014年世锦赛时那样，靠气势来落冰！

 

 当青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墨色的眸子里隐藏的狮子咆哮而出，王者之气势谁人可挡！

 

 羽生结弦气若神闲地站定冰场，双眼微闭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录制音乐中的信号。一声长吸过后，青年霍然睁开双眸，一手解印，一手掌心向上举过头顶。

 

 “世界，臣服于我！”此时的羽生结弦是出鞘的绝世利剑，尖锐、锋利、孤冷，一切且不能入他的眼，他想要的，世界会匍匐在他的脚下称臣。

 

 伴随着开场的龙笛一声悠长，日本花滑头号种子选手轻松完成萨霍夫四周跳，并连续以高质量的水平做出一个外点冰四周跳。这期间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干净利落的动作保持教科书式的水准。

 

  平安朝时代贵公子的典雅和媚惑跃然冰场，世袭制度下保留的古典遗韵，举手投足间的秀雅和世家风范，舍我其谁的决绝尽在羽生结弦一人身上。

 

  急促的太鼓鼓点声下，令人目眩依次增加难度的跳进入、蹲转接贝尔曼燕式旋转，华丽的动作将现场的所有人都渐渐融入到节目中，迄今为止还没有在比赛中完成过的后半段的（第二个）外点冰四周跳接外点冰二周跳，因为起跳路线改变没能控住身体前倾的角度，羽生为了稳住身体不得不在落冰时单手触冰，好在第二个四周跳算是完成了。

 

  “要想支配赛场，先要让它成为你的主场，目标是将自己的意识带动到整个场地。带领起时间，气氛和观众。将场内的气氛都拉到自己这一边，再将它们穿在身上，也许大家就会为你而高兴。”

 

 电影《阴阳师》安倍晴明饰演者野村先生的话犹然在耳，羽生结弦心中默念着老师的叮嘱，他运用可以使用的一切，动作，眼神，表情来调到整个场馆内的气氛。

 

 为我欢呼，为我呐喊！在我所塑造的结界内，你们的意识都为我所控，我就是这片场地的王者，诸君皆为我而喝彩！

 

阴阳师世家的贵公子，背负着无法逃避的使命，在传统和现世之间，在世袭和普及之间，在保持神秘优雅、雍容大度的古典气质和追求个性解放、洒脱前卫的时尚品味之间，充当着艺术的摆渡人。

 

节目来到最后的鲁兹勾手三周跳，由于体力分配不够均匀，再加上羽生结弦左脚旧疾突然在此时复发，剧烈的疼痛使他重重地摔在了冰面，激的全场的观众们都为之倒吸了一口冷气。青年立即爬起身，继续展现了一套精神高度集中、极具气魄的表演。

 

一曲而终，羽生结弦将所有人的心紧紧攥进手中，引得观众们连连拍手称快，全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声，维尼熊的玩偶像雪片一样飘进冰场中央。

 

早已体力耗尽，疲惫不堪的青年始终洋溢着自信愉悦的笑容，他边慢慢滑回到休息区，边向四面八方的观众们挥手致意，以感谢他们的支持。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另一端的日本东京都，狂言师野村万斋正和助理小野寺滕一郎坐在电视机旁观看羽生结弦的比赛直播。野村精致的轮廓在暗光里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光彩。

 

他看着屏幕上的青年与教练相拥在一起庆祝时的画面，黑色的眸子里透出少许欣慰的神色。少时，他淡淡道：“没想到羽生君能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这种地步，看来真是成长了不少。”

 

小野寺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接下来，我可以很确定的是——属于羽生结弦的时代已经来临！”狂言师的预言石破天惊，一个月后的日本站再次验证他的推测。

 

旧的时代即将过去，人们期盼已久的新篇章将会由这位不满二十一岁的青年揭来。历史会被改写，世界花滑记录一举打破。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将变得意义无比，值得世人为之铭记。

 

——TBC——